第一百二十四章 金匮之盟-《社稷图》
尚书台见萧子申清澈眼神瞧来,知道怕是劝不了的。又想起武场上与展平的对话,说要在危难时护得卫尘泱无恙,现在自己连一个萧子申都管不了,何况卫尘泱!一时又摇头不已。
萧子申见尚书台摇头,忙问道:“前辈,怎么了?”
尚书台摇头道:“没什么!你既然不愿走,我也就不再劝你了。魏东甫与段公明也受了些伤,人又总要休息的,所以不用太过担心他们,现在最重要的是避过那些搜捕的下属。此间再往北过了银山后,有一条三岔官道,官道往南偏东就是银山、寻阳,官道往东北是去京城的路,官道往西北则是去京西路的安州。安州安抚使是我的弟子,他刚上任不久,知晓的人不多。待我们北上过了银山后,就转道去安州。这条路是目前我能想到的最好的路了,他们多半猜我会逃回京里或返回南海情天,我们就赌一赌吧。”
萧子申见尚书台要往西去投裴仲殊,想如此也好,到时既有高手,又有禁军军将,无论太常侯养伤也好,返京也罢,都好安排得多。而且自己也比较顺路,不用来回奔波。又见尚书台说了些话,精神更差了些,忙就扶了尚书台躺下休息。
尚书台这一睡,又睡到夜里方才醒过来,却是比中午时又更见精神。
尚书台又吃了些东西后,道:“本来我们都劝殿下不要再过问那图录之事,但殿下总想与陛下缓和些关系。现在倒好,图应该也丢了,关系怕也会更坏的。”
萧子申问道:“前辈是因为护送图录才中伏的?”
尚书台摇头道:“也不算,他们怕是早有准备!我只是远远吊着那几个内侍,也没有露出行迹,竟也被他们围上了。我们都认为旨招秘窟图录是陛下玩弄的手段,欲针对殿下而来,可也没有真凭实据,真正是麻烦啊。”
萧子申想起在南海情天时,卫尘泱所说的借刀杀人,就问道:“为何陛下要算计殿下?我听子师姑娘说,陛下似是篡位而来。前辈,此事是真的吗?也是陛下算计殿下的因由吗?”
尚书台道:“陛下常年担心魏王、秦王二位殿下会夺了他的帝位,起了算计之心原也平常!至于篡位之事,怕是说不清的。太祖皇帝驾崩前,既没有立太子,也没有留诏书,既然如此,也不能说陛下是篡位。不过,虽说也有兄终弟及的先例,但那都是在皇帝无子嗣或子嗣年幼怕权臣擅权而行的不得已之计;又或是子嗣不肖,难承大业,方有此继位之法。但太祖皇帝驾崩时,魏王与秦王皆长大成人,而且二位殿下皆是文武兼备、德重恩弘,按规矩,是绝没有传位于当今陛下之理的。所以,说陛下篡位,却也是通的。本来此事到此,二位殿下见大局已定,太祖皇帝受害驾崩之事又无实凭,也就没有与陛下纠缠。可陛下继位数年来,因时人多有微词,或许陛下是为了堵悠悠众口,突然就令赵昂公布了所谓的‘金匮之盟’;再加上太祖皇帝驾崩的不明不白仍藏心里,终于惹得魏王殿下大怒,直欲率军逼宫。由于当朝重臣大都是当初跟随太祖皇帝定鼎天下之人,又加之二位殿下威望极高,顿时一呼百应,文武相随者众,回护陛下者竟只三四成。这时陛下终于惊慌起来,忙求了皇后娘娘与韩王、楚王去求秦王殿下。秦王殿下怕内讧事态扩大,引得天下大乱,就阻止了魏王殿下与众将。自此以后,陛下心性更见大变,与二位殿下的关系也只剩表面的君臣叔侄了。可叹一座龙椅,骨肉自此陌路。”
萧子申又问道:“我听说先帝是中毒而崩,为何是不明不白?”
尚书台道:“太祖皇帝确实是中毒驾崩。我与英国公、大师兄等仔细查验过,又请了生死玄观的观主东宫道长来瞧,大家一致认定太祖皇帝是中毒仙逝。只是那毒却连东宫道长也不识得,所以不知其来历,再加上又不知下毒之人是谁,至今尚未查得有相关线索,所以就成了不明不白。”
萧子申再问道:“据我所知,宫中饮食皆有规制,为何不盘查伺候先帝之人?”
尚书台摇头道:“此事大出所料,我们从未想过太祖皇帝会出事,所以反应不及!太祖皇帝驾崩夜前,召了当今陛下进宫同饮。太祖皇帝与陛下自来兄弟情深,可能是想自在些吧,又或是想私下谈些紧要之事,所以就屏退了左右,并无人伺候。陛下被怀疑毒杀太祖皇帝,皆由此始!当日夜半时,陛下离开不久,太祖皇帝竟突然驾崩,内侍惶恐,急报于开宝宋皇后。宋皇后赶到万圣殿后,由于当时二位殿下领兵在外,就急命了内侍都知王德钧去请英国公入宫主事。谁知王德钧请来的竟不是英国公,而是当今陛下与他的幕府心腹及赵昂。宋皇后顿觉不妙,可惜已太迟。陛下略瞧了瞧先帝后,道是被人毒杀,旋命左右尽杀了宫女、内侍及伺候太医,并派人看住了宋皇后。当日早朝,陛下竟就迫不及待的坐上了龙椅,竟连礼制、登基大典也不要了,可见其心急到了何等程度,稍有常识之人见了,怕也不会不怀疑吧!当时众臣见得龙椅上的陛下,尽皆大惊,一时不知发生何事。却见赵昂上前道:‘陛下驾崩,留下口谕,传位于晋王!’当时因既无太子,又无遗诏,众臣见英国公等均未出言反对,也就认了。散朝后,英国公派人飞马报知二位殿下。二位殿下回京后,急寻了宋皇后了解始末,随后就派人去召王德钧及太医署令程玄,谁知王、程两家已于二位殿下回京前夜全数被杀。而汴京府佐官少丞在二位殿下面前报说是强盗劫掠杀人后,自称监事失察,罪责难恕,当场服毒自尽。而当今陛下登基前,却是汴京府正印府尹,再加上那少丞家人不久亦离奇死尽,所以此事更添诡异!自太祖皇帝驾崩以来,凡涉事者,不是横死,就是非判急杀,如何不叫人心中生疑!也正因此,竟再找不出半个可以查问之人!”
萧子申惊道:“陛下既是毒杀先帝的最大嫌疑者,如此说来,那‘金匮之盟’定是假的了!否则陛下凭此就能正当继位,又何须铤而走险,犯下忤逆之罪!”
尚书台点头道:“陛下与赵昂声称,当初明宪太后病重时,曾让太祖皇帝榻前约誓:‘百岁后传位陛下,陛下传之齐王,齐王复传之魏王。’此所谓‘金匮之盟’!据秦王殿下猜测,当年明宪太后崩前,天下大乱,诸侯割据,当时二位殿下又年幼,明宪太后担忧国事,再加之疼爱当今陛下,或许对太祖皇帝与当今陛下确实提过兄终弟及之类的言语,所以陛下怕就把这当成了懿旨而以皇太弟自居了。后来二位殿下长大成人,太祖皇帝见大事可托子嗣,也就绝了兄终弟及之念。陛下期盼九五多年,眼见再难成事,因而就走了极端。但那‘金匮之盟’怕是没有的,否则当初继位时为何不宣,却要等到几年后篡位流言甚嚣尘上时才抖露出来。而且应是怕了二位殿下发难,生生又把兄终弟及改成了兄传弟、弟传侄,以便稳住二位殿下。可叹陛下利令智昏,这一改,却又挑起了齐王的心火,三两日吵嚷着陛下为何还不封了他做皇太弟,如今皇族更见离析。”
萧子申道:“既如此,陛下为何不先处置吵嚷的齐王,却来对付秦王殿下?”
尚书台轻笑道:“齐王在朝野毫无根基,不过就是吵嚷烦人罢了,对陛下却是无半点威胁。魏王、秦王二位殿下却不一样,殿下随时都有夺位的实力,陛下不得不惧。若魏王、秦王二位殿下亦是碌碌无为、毫无根底之辈,陛下要么不把他们放在眼里,要么早就处理了,却不用似如今般寝食难安。所以啊,小兄弟,实力才是最重要的,杀人也好,保命也罢,都离不开它。你定要好好修炼,如此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,而不是被别人左右。”
萧子申应道:“我明白了,多谢前辈!”
尚书台道:“闲来无事,竟絮絮叨叨给你说了这许多不着边际的话,看来真的是老了!”见萧子申笑而不答,续道:“我再调息一晚,明日怕就能行动自如了,到时我们就启程吧。”
萧子申道:“前辈,要不多歇息一两日吧,将养好些再走。”
尚书台摇头道:“我们已经耽搁了两日,地犀教、断剑山庄耳目众多,怕是迟早会寻上我们的,若来了高手,我们两个就一起完蛋了。我们动起来,多少总比待在一处强些。”
萧子申也觉尚书台说得有理,也就应了。
尚书台睡了多时,虽精神仍不大好,却已没了睡意,一夜尽皆调理内伤。
到了五更时分,萧子申见得远处林中火光隐现,忙拉了尚书台,二人就拿了东西,到了旁边一低洼处躲藏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