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2.40.9.6-《大明武侯.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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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他艰难地从被子里爬起来,却惊讶地发觉,这不是他的屋子,倒像是朱棣的。难道他昨夜将朱棣的床霸占了?陆长亭只记得自己似乎写字写着写着便睡着了,别的便是再没记忆了。

    陆长亭甩了甩头,好教自己更清醒一些。

    他出了屋子,朱棣在院中练功夫,听见门发出“吱呀”一声,他便知晓是陆长亭出来了。

    朱棣头也不回地道:“昨日除夕,便让你跟我一起睡了,不过这怕是最后一次给你做火炉了,长亭长大了,日后要一人睡了。”

    陆长亭嘴角微抽,“哦。”朱棣实在是操心太多,他本也是一人睡的。

    不过朱棣倒是没说错。

    等到洪武十二年,他便是十二了。

    也算是长大许多了!

    至少不会再被朱棣拎来拎去了。

    这时候的陆长亭想得极为美好,但他万没有想到,哪怕是到了洪武十三年,他也依旧被拎来拎去。

    冬去春来,夏往秋近,日子嗖嗖地飞走了。

    朱棣依旧还是那个“四哥”,哪怕陆长亭始终没有提要前往应天府的话,朱棣也并不在意。

    人哪怕是再冷硬,相处四年的功夫下来,也渐渐转为亲近了。

    可是与朱棣相处四年,陆长亭却是与安喜相处了五年。

    所以哪怕与朱棣亲近不少,他也不会因此而往应天府而去。

    洪武十三年,陆长亭的身高又拔高了一小截,俨然已成为了翩翩小少年,他的面容也渐渐长开了,一改从前的水嫩可爱,转而变得昳丽了起来,只其中还难免夹杂几分青涩。而尤其陆长亭的一双眼,渐渐有了明晰的轮廓,竟是成就了一双桃花眼。每日程二都忍不住对着陆长亭这张脸感叹。

    待到日后长成,还不知要祸害多少姑娘呢。

    陆长亭倒是觉得自己这张脸在往上辈子的趋势发展,那么多半的,他的情感生活也会朝上辈子发展,最后依旧当着他的光棍。

    这日,陆长亭从邻县看了几日风水,然后一身风尘仆仆地回到了宅子里。

    是的,陆长亭的业务已然拓展到邻县去了,只是他很少有接手的时候。一是因为邻县也有自己的风水师傅,他若屡次前往,那便是捞过界,触犯他人利益了,这般情况多半都要吃教训;二是常往邻县跑,难免令中都的百姓略有不快,若是只对中都尽心尽力,而邻县却要三催四请才能请去他,那么中都的人便会有种被特殊对待的喜悦感,毕竟陆长亭是在中都生活,能得中都众人的护佑,那是最好的;这三么,自然是路途太遥远,陆长亭实在懒得走那么远去。

    他一进宅子,便敏锐地发现了不对之处。

    “这是做什么?”陆长亭随意叫住了一名下人,低声问道。

    那下人却并不敢答陆长亭,只道:“陆小公子还是询问主子吧。”

    陆长亭大步跨进了院子里,院中正在收拾东西的众人,只瞥见一阵风过去了,再转头仔细瞧,就见是陆长亭走上前去,拍响了他们主子的屋门。

    屋门很快便被打开了,程二探出头来,见着了陆长亭那张尚且沾着灰尘和汗水的小脸,脸上的表情滞了滞,“回来了?”

    “嗯,四哥呢?”

    “在里头。”

    陆长亭绕过程二走了进去,就见朱棣正坐在桌旁,见他进门来了,便抬起头来,微微一笑,“长亭提前回来了?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陆长亭也不掩饰自己的好奇,直接了当地问道:“这是在做什么?他们在收拾东西?”

    朱棣已经连着两年多不曾回应天府了,陆长亭实在想不到他这样收拾东西,是要往何处去。

    朱棣放下手中笔,低声道:“我要回应天府了。”

    陆长亭呆了呆,一瞬间没能转过弯儿来,“应天府?”

    “嗯,长亭可随我前往?”隔了许久之后,朱棣又一次直白地问了出来。

    陆长亭低下了头,这才想起来,是的,洪武十三年,朱棣该到北平就藩了,他这些舒心的日子过着,过得都快要忘记时日了,这一日到来的时候,他竟是有些措手不及的味道。

    “我……”陆长亭缓慢地摇了摇头,“我不去。”

    这一次朱棣忍不住问了:“为何?”他放长线钓了这么久的鱼,结果最后鱼还是飞了,他能不追问个究竟吗?

    “心有牵挂,不能离开中都。”陆长亭坦然地道。

    “牵挂?牵挂谁?”朱棣微微皱眉,依他对陆长亭的了解,应当并没有什么牵挂才是啊。

    “安喜啊,吉祥啊……”

    朱棣哑然,已经不知晓该怒还是该笑了。

    他堂堂燕王,竟是连一个小傻子和一个小乞儿都比不过,但偏偏谁让这两人恰好是陆长亭在中都唯二的朋友呢?

    到这一刻,朱棣都依旧是以陆长亭的兄长自居的。

    “不知我在长亭心中又能排得上什么样的位置呢?”朱棣忍不住问道。他从未有这样耐心地去对待一个人,他对幼弟的疼爱几乎都挥洒在陆长亭身上了。却抵不过那两个人,多少朱棣心底还是有些不痛快。

    此时问出口来,朱棣就更是忐忑了,他不知陆长亭会回答什么。毕竟平日里,纵然是他,也很难准确地捕捉到陆长亭的情绪,陆长亭心底究竟想的什么,实在难有几个人知道。

    陆长亭拿目光觑了一眼朱棣,发现朱棣眼底隐隐有些失望,似乎还有些难过。陆长亭并不意外,任谁付出这么多,最后却什么都得不到,自然都是会觉得不快的。

    “放在第一的位置。”陆长亭毫不犹豫地道。

    或许初时朱家兄弟都算不得有多么纯粹的感情,但是朱棣对他这么久来的照顾和教导都不是假的。可以说是除却他这辈子的母亲之外,唯一陪在他身边最久的人了。也是除她之外,待他最好的人了。

    陆长亭自然就会将朱棣放在最前方了。

    这回轮到朱棣愣住了,他都做好从陆长亭口中令人心梗的回答了,谁知晓最后得到的却是这样大的一个惊喜,朱棣反而半晌都说不出话来了。毕竟他可从没听见过这样的回答。

    哪怕是他的下属,他们也多是有家人父母的,而他自己的亲人就更是过多了,于是真正视他为最重要的,没有一人。

    现在倒是多了一人了,多了一个陆长亭。

    陆长亭抿了抿唇,见朱棣久久不语,心底微微有些紧张。朱棣不会以为他是在骗他吧?

    朱棣久久才回过了神。

    没有谁不享受被人视作全部的滋味儿。而他对于生活近乎贫瘠的陆长亭来说,还真就成为了全部。

    四哥自恋地想着,嘴上道:“既然如此,那你为何不愿随我去应天府?”

    “不想去。不仅仅是因为我放不下安喜和吉祥,”陆长亭顿了顿,“还因为在这里,你是四哥,在那里,你是燕王。”

    朱棣一怔,半晌,哑然失笑,“你说得不错,唯有在这里,我才是四哥。”他站起身来,越过了桌面,摸了摸陆长亭的头顶,“你若觉得中都很好,那便在中都吧,等过上几年,你不愿去应天府没关系。”朱棣笑道:“你可以来我的封地啊。”

    陆长亭噎了噎。

    若是去封地的话,的确他就可以继续是四哥,毕竟天高皇帝远,没有人会去斥责他们不合规矩。

    “好。”陆长亭有点微微的心动了,“等几年吧。”等他看着安喜长大一点。

    能听到陆长亭松口同意的话实在是不容易,朱棣不由得吸了一口气,而后更用力地搓了搓陆长亭的头顶和脸颊,“两个发旋儿的叛逆小东西。”

    “去掉小字,我十三岁了。”陆长亭淡淡提醒他。

    朱棣叹了口气,“四哥却是要及冠了。”

    “那很好。”只是朱棣及冠之时,他是定然见不到了。陆长亭心底突然间有点儿说不出的惆怅。你花了四年的时间去习惯一样物品,而这样物品却在你适应之后,就立即要离去了。换做谁怕是都会觉得有些惆怅吧。

    陆长亭咬了咬唇,道:“四哥何时走?”

    “明日。”

    “这么快?”陆长亭脱口而出。

    “嗯。”他在中都停留的时间已经太长了。

    陆长亭无奈,转过身,突然加快步子走了出去。

    朱棣与程二面面相觑,“他生气了?”

    程二苦笑,“我也不知。”陆长亭的脾性,不是最难琢磨的吗?

    因为早就知晓朱棣会离开,所以陆长亭很早开始,就在为朱棣准备东西了。作为一个风水师,当然他所能送得出手的,也就是风水物了。而这个风水物,乃是他亲手挑选,又加以改良的。

    陆长亭翻出了盒子来,然后便握在手中,快步走出去找朱棣去了。

    这头有点懵的朱棣,刚准备和程二继续说事,突然就见陆长亭又急冲冲地进来了,连带他的额上都微微渗出了汗,加上陆长亭这张好看的脸,可实在无端教人心疼了些。

    “这么急着做什么?”朱棣忙递了手绢给他。

    陆长亭接过手绢擦了擦汗,“给你。”他递出了手中的盒子,“加冠贺礼。”

    听见这四个字,纵使是朱棣,也不免生出了几分遗憾和难过。他实在是惜才,且与陆长亭之间的感情也远和他人不一样,他想要将陆长亭带走的。

    朱棣将盒子拿在手里,打开之后一看,是块玉佩。在见惯名贵玉器燕王眼中,这自然算不得什么。因而他也没仔细看,只想着是陆长亭送的,便当即佩在了腰间,道:“多谢长亭。”

    能从陆长亭这里得到此物,朱棣已然觉得这几年,自己算作没白付出了。

    陆长亭盯着他腰间看了会儿,怎么看都怎么觉得难以安心,他忍不住出声道:“四哥,你……你要不挂在脖子上吧?”

    朱棣一怔,“挂脖子?”

    “嗯,放在腰上若是掉了怎么办?”陆长亭一直觉得古人将玉佩挂在腰间很不科学,这多容易掉啊。还有多少做坏事的,都是这样被抓住了把柄。

    程二忍不住在旁边道:“小孩子脾气。”

    陆长亭不搭理他,就定定地看着朱棣,“四哥,你挂在脖子上吧,藏在衣服里。”

    朱棣无奈,问道:“藏在衣服里又是为何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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