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7章-《欢喜记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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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夏老太太道,“打听人家那些做甚。你也别总出去瞎走动,做些正事才好。”

    夏姑妈捏几颗玫瑰味儿的葵花籽嗑巴嗑巴的往外飞吐着瓜子壳,道,“家里能有什么事?不当家不做主的,过一日算一日罢了。”

    夏老太太道,“我听说文哥儿媳妇置了田产哩。”

    一说这个,夏姑妈立刻来了兴致,眯起双目,低声道,“可不是,足有十顷地!我的天哪,帝都这边儿的地价儿,可不是咱们青城的地价儿,这得大几千银子呢。娘,你说,侄媳妇得多有钱哪!”

    夏老太太叹,“他们过得好日子,我也就不必操心了。眼瞅着莲姐儿一日大似一日,文哥儿他们是不用我操心的,我这儿还有些老本儿,莲姐儿的事定了,我给她添上几个,也叫她嫁得体面。”

    夏姑妈心中一喜又一愁,道,“娘只当我不急呢,这也得有合适的人家才成。”

    夏老太太道,“不如叫官媒来,打听打听可有合适人家。”

    夏姑妈不说话了,夏老太太最知长女脾气,道,“还是说,你有别的主意?”

    夏姑妈轻声道,“妹妹家我不敢高攀,我就莲姐儿这一个女儿,下半辈子全得指望她了,若不知根底的人家,嫁过去也不能放心。”

    夏老太太一时没明白长女的意思,劝她道,“咱们在帝都,不比在青城时亲戚朋友多,不容易找知根底的人家哪。若是媒人说了哪家,叫文哥儿他爹去细细的打听清楚,也是一样的。”

    当着老娘的面儿,也不必遮着掩着,夏姑妈索性直言,道,“眼前倒有一桩亲事,就不知大嫂愿不愿意了。”

    夏老太太眉心一动,“你是说武哥儿?”

    夏姑妈道,“他们表姐表弟的,一道长大,武哥儿就比莲姐儿小一步。莲姐儿嫁了别人,我这做亲娘的也不能住到亲家去。跟大哥大嫂过惯了日子,还是自家人相处着舒坦,我也不必担心莲姐儿受委屈。再者,莲姐儿模样也是不差的,我自问闺女也秀得起侄子。”关键是,夏文赵长卿这长房是生不出孩子的,以后为延绵长房香火,必得过继。过继子嗣,首选就是夏武这一房。凭赵长卿万贯家业,将来还不都是她闺女的。夏姑妈早思量过多时了,只是碍于面子,一直也没机会开口。

    夏老太太经闺女提了醒,道,“亲上加亲,这亲事倒也做得。”

    夏姑妈笑,“娘这样说,我心里就有底了。别的不论,娘想一想,如今不比别时,长房一直没孩子,这就不是常法。阿武身为次子,也该早些开枝散叶的。”

    夏老太太笑睨长女一眼,轻啐道,“这世上的人哪,都给你算计到了。”是啊,赵长卿颇多私房,长房总要有个后的。既然长孙身子不妥,将来过继嗣子,与其便宜外人,还不如便宜自家。这样,连夏武一房的事,夏老太太都不担心了,还能一并解决外孙女的亲事,肥水不流外人田,当真是极好主意。

    夏姑妈嗔道,“娘这是什么话。我是看小儿女实在般配,才想到这上头。”

    夏老太太道,“这事儿也急不得,待我寻机先探探你大哥的口风。”

    夏姑妈笑,“莲姐儿就靠母亲给她做主了。”

    夏老太太将此事放在心里,同长女秘秘商议许久,叮嘱夏姑妈暂不可走露风声。事关女儿终身,夏姑妈皆应了。

    既有了这等盘算,夏老太太素来是行动派,道,“早上不是着人买了些蜜桃,我吃着还好。你给你大嫂拿些过去,叫你大嫂尝尝。”

    夏姑妈嘀咕,“亲事还没成呢,我就先矮大嫂一头。”

    夏老太太道,“我还说让莲姐儿给她表嫂送些去呢,若你们娘俩儿拉这硬屎,那事提都莫提。你也不想想,哪家媳妇不给婆婆立规矩的,你若想莲姐儿将来享福,今天就得先低这个头。”赵长卿又不傻,不先哄好了她,难道人家会白白将万贯家财送你?这不是白日发梦么!

    夏姑妈笑,“我就一说,娘还当真了。不知道侄媳妇回来没?”

    夏老太太道,“回不回来都送些去。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了。”

    赵长卿在屋里看书,就听丫环回禀说赵莲来送水果,赵长卿微讶,命人请赵莲进来。赵莲与赵长卿并不亲近,她其实有些怕赵长卿,那些自小到大惯出来的跋扈在赵长卿这里半点儿都使不出来。何况,这些天跟着女先生学规矩礼数,赵莲也知了些好歹,尽管不喜赵长卿,面子上还是过得去的,细声细气道,“外祖母差我给表嫂送些蜜桃来,说是直隶那边儿的桃子,甜的很,表嫂尝尝吧。”

    赵长卿笑,“吩咐丫环送来就是了,这大热的天,倒热着表妹。”

    永福端来凉茶,赵莲欠身接了,笑,“我闲着没事,走动走动也没啥,还担心表嫂不在家呢。”

    赵长卿道,“我也是刚回来。”

    两人说些不咸不淡的话,过一时,赵莲便告辞了。

    赵长卿命永福送了她出去。

    倒是红儿回来带回了新鲜消息,大暑的天儿,也就红儿这性子愿意东跑西颠。她微微拭着汗,笑道,“郑姑娘说了,只请了奶奶和苏先生两个,界时还有郑老太太、郑太太都去的,不是外人,一并热闹热闹。我经过钱家铺子,想着他家的乌梅汤在帝都是数得着的,奶奶也曾赞过味儿好,就买了些回来。奶奶要不要尝一碗。”

    赵长卿笑,“多倒几碗,你们都尝尝。再给老太太、太太送些过去。”自家厨下也会煮乌梅汤,只是不如人家铺子里味儿好。

    丫环们去张罗乌梅汤,红儿也捧着一盏喝,笑道,“今儿我运道好,可是遇着一件天大新鲜事,我是打听清楚才回来的。”

    赵长卿笑,“快说。”

    “奶奶有所不知,直惊动了大半个帝都城,便是我不说,过两日,奶奶也能知道。”红儿极有说书人的潜质,先吊足了人胃口方道,“是永安侯府的事。永安侯夫人将永安侯的生身父母、两个弟弟都自侯府撵了出去,连带着永安侯生母的一位娘家侄孙,直接打断两条腿,一并撵了。永安侯夫人带着永安侯府大姑娘回了娘家,这事儿,都传遍了。”

    赵长卿道,“永安侯原就是过继的,哪怕生身父母兄弟在,也不该住在侯府。”

    “谁说不是。”红儿讥诮道,“若真这般眷顾生身之家,当初何必过继侯府?既过继了,只拿生身父母当爹娘,先老侯爷、夫人坟前的土都不知有没有人扫一扫呢。听说,原本永安侯还只是在侯府旁置了宅子给老子娘兄弟住,后来,这位李老太太变本加厉,直接住到了侯府去,连带着李二老爷、李三老爷两家,一并住了进去。全帝都没有不笑话的,亏得永安侯夫人好脾气,竟也忍得下。明明自己一府之主,如今这平添了公婆妯娌,真不知这些年如何过得日子。”

    赵长卿道,“不知李家老太太做了何等天怒人怨之事,以至于永安侯夫人决绝至此哪。”

    “这事儿也不是秘密,就是永安侯府大姑娘的亲事,大姑娘到了说亲的年纪,这可是侯府嫡出长女,结果李家老太太不知怎么的,硬要孙女嫁给娘家侄孙,帮衬娘家。”红儿啧啧两声,“此等奇葩之人,世所罕见。她那娘家早破落了的,李大姑娘堂堂侯府嫡长女,哪怕不嫁公门侯府,也得是世宦书香,才不辱没了出身。李老太太只想着娘家要帮衬,哪里还会为李大姑娘考虑,听说竟悄悄的偷了李大姑娘的庚帖。永安侯夫人知道这事当场气死过去,醒来后召集家丁,先绑了那位侄孙少爷断了两条腿,接着就把李老太太李老太爷撵了出去,连同李二老爷李三老爷,不走也给打出去。接着永安侯夫人带着李大姑娘回了娘家,就要去敲登闻鼓,还是宁安侯夫人闻信儿去拦住了。不然,还不知闹到何等天地。现今,整个帝都府都知道这事了。”

    赵长卿唏嘘不已,“多行不义必自毙。天下间有这等可恶的老婆娘,也不能怪永安侯夫人。她是做母亲的人,只要是稍有良知的母亲,也不能坐视女儿被胡乱嫁掉。”

    红儿道,“谁说不是呢。”

    赵长卿只是唏嘘感叹罢了,此际,夏家已是一团乱麻。

    宁安侯夫人真不愿出这个头,只是宁安侯府与永安侯府祖上原是一家,尽管分了宗,较别家也亲近些。她不好坐视永安侯府出大乱子,好说歹说拦住了永安侯夫人夏氏,夏氏哭成个泪人儿,道,“这些年,过得这个日子,我纵使不说,嫂子定也听人说过。我也活够了,只是,就算死,也咽不下这口气!”

    宁安侯夫人出身非夏氏可比,她出身武安侯府,宋皇后就生母是永安侯夫人一母同胞的亲妹妹,就是宋皇后见了她,也得叫声姨妈的。永安侯夫人平日里就看不惯李老太太的作派,劝夏氏道,“你这是何苦,就是看着孩子的面儿,你也得想开些。”

    夏恭人心里亦是气得了不得,又心疼闺女,拭泪道,“你嫂子说的是正理,你有委屈,只管跟我说。你是没娘家,还是没嘴巴,你只是不说,白受了这些气,你是割我的心肝儿呢。”

    夏家几位奶奶也在旁解劝,直待永安侯过来,宁安侯夫人方告辞。

    夏恭人根本没让永安侯见闺女,直接命人将永安侯请到外厅说话。夏恭人打发了儿媳妇,看着永安侯,当真是气不打一处来。

    永安侯道,“姑妈,表妹不在么?”

    夏恭人冷冷道,“若侯爷未过继前,叫我一声姑妈,我是敢应的。如今这样称呼,未免不妥。侯爷愿意,叫我一声岳母。若不愿,喊我一声夏太太是一样的。“

    永安侯也头疼的很,“岳母,我来接她回家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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